□ 杨青

小时候，我住在乡下，屋后有户姓余的邻居。他家小院里，长着一棵老梨树。梨树粗壮高大，只是因为树龄太大，枝叶并不繁茂，每年结出的果实也不算多。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的川西乡村，砖石砌成的农家小院是那时的流行住宅样式，邻居家的老梨树，就扎根在这样的院子里。院墙不高，每年夏秋之际，饱满的梨总会随着枝干探出墙外，引得路过的乡人们驻足观看，忍不住称赞几句。

那时的乡村，家家户户日子都不富裕，没什么闲钱给孩子们买水果吃。大人们还能忍住嘴馋，可孩子们哪里经得住梨的诱惑呢？

一个午后，一群孩子在一起玩耍，一个调皮的孩子喊了句“摘梨去”，大家立刻纷纷响应。有个孩子手脚麻利，很快拿来一根竹竿，站在梨树下急切地晃动起来。那年，我还不到六岁，一听到有梨吃，心里哪有不愿意的？可母亲早就叮嘱过我，不许对那棵梨树有非分之想，我当时也点头答应了。所以，看着小伙伴们争着用竹竿打梨，我只能眼巴巴地站在一旁。

就在大家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梨树的主人从地里干完活儿回来了。小伙伴们心里一慌，扔下“作案工具”，撒腿就跑。邻居看到了我，问我为啥不去打梨吃。我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梨，回答道：“这不是我家种的，不能吃！”邻居听了，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笑着离开了。

傍晚时分，邻居用一个大瓷碗装满了梨，来到我家。和母亲闲聊了一会儿后，放下梨就走了。我满心好奇，问母亲邻居为什么送我们梨。母亲笑着说：“这是奖励你的，因为你没去偷摘别人的梨！”

那时的我，听了母亲的话，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梨，一边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好像做对了一件事，还因此得到了表扬。

后来，父亲听说了这件事，便四处托人打听，好不容易买到两棵梨树小苗，种在自家房屋旁边。母亲告诉我：“乡下水果少，要是小伙伴们想吃梨，你可别小气。”我用力地点点头。从那以后，这两棵小小的梨树就成了我和小伙伴们的宝贝，大家抢着给它们浇水，满心盼望着它们能早日开花结果。

两年过去，梨树长大了，虽然没有邻居家那棵粗壮，却十分能结果。每到收获的时候，附近的小伙伴们都能分到几个梨。

再后来，我们一家搬离了乡村。曾经熟悉的村庄，渐渐变成了一座座工厂。邻居家的老梨树被砍倒了，我家的那两棵梨树也不知去向。如今，这些梨树成了我心底最深的牵挂，承载着我对故乡无尽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