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雪

暮色漫过母亲斑白的鬓角

她牵着遍体鳞伤的生灵步入梦境

身影忽远忽近 —— 像极了你的轮廓

我喊出你的名字时

喉咙震颤着失而复得的狂喜

可那摇成圆轮的尾巴与交错的伤疤

明明在回应我，却又不属于你

记得你守在门边的晨昏

送我踏碎晨霜上班，又在窗台

用耳尖接住巷口的脚步声

当我推开门扉，你总以扑跃丈量思念

前爪搭着我的肩骨，直到被揽入怀

便在沙发上跑出细碎的欢腾

我们曾共赴的山河仍在记忆里鲜活

都市霓虹掠过你跳跃的背脊

山溪映着你踏碎的波光

草原上你三步一回头的张望

让每道脚印都结满牵挂的痂

你总爱追着车轮奔跑，喝水时会呛到自己

生来被截断的尾椎，后来被剥夺的生育权

我竟险些在某个清晨将你递出家门 ——

直到一岁半的车轮碾碎光阴

你潦草结束了与我共度的春秋

而我甚至没来得及为你覆土

你像一片不属于我的雪花，却冻在我血管深处

梦里的生灵摇着完整的尾羽

我祈求夜色慢些褪成鱼肚白

让梦境多悬一会儿 ——

直到晨光刺破眼帘才忽然记起

你原也该有蓬松的尾尖

在梦里寻回被人类截去的初生

以完整的模样最后一次凝视我

让残缺的岁月在重逢里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