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光永
青杠桃园,位于荥经县民建彝族乡,距我住处仅两公里。曾去过好几次,但自其改造升级为国家AAA级景区后,还未得访。七月中旬,摄影协会组织采风,终得遂愿。
过花滩镇东风大桥,便是民建彝族乡的10公里骑行大道。新铺的柏油路面乌黑,中央红黄蓝三色线鲜明,如一条灵动的巨蟒,盘旋而上。我骑车融入这巨蟒之背,向前向上。
“这条路,今年被评为四川最美村道。”正想着,青杠桃园的牌坊已映入眼帘。
捏闸刹车,左转顺坡而下,路面依旧崭新。道旁桃树与其他植物,一如既往绿得低调。将至景区入口时,一道灰白色石砌围墙蓦然出现。细看之下,可见设计者颇费心思:灰白色调打破沉闷,与墙头探出的紫荆花相映,勾勒出一幅明亮的现代画卷。墙凹处还种有造型别致的小绿植。透过大门,景区斜坡上各类几何造型的绿化带,绿草绿树绿得发亮,粉红深红的花耀眼夺目,亭台栏杆路面井然有序,宛若新春盛装,静立于应在之位。它们仿佛听从“大门司令”的指令——我说的正是入口处空地上那一尊手掌状高举的根雕。
这里原先应是茶园?或是一片桃林?昔年采茶的女子是否还住在附近?回忆与现实交织碰撞,我的心湖仿佛被投进石子,咕咚作响。湖对面一只黑色大鸟扑腾飞远,呜哇鸣声渐逝。
我伸长四望,桃树仍在,桃子也有,只是果小羞涩地藏在叶间。曾经的桃花呢?想起摄影老师早年在此所摄的桃花美图,我曾惊艳点赞。“蓝天在上,碧水在下,允许一人,在白云和芳草间,咀嚼伤痛,手刃过往。”源麟姐曾为此赋诗。此刻,我立于同一地方,神思却飘向过往。
“快来,大家合影了。”我如梦初醒,急步上前,微笑立于队伍中。放眼望去,岸边有救生衣换取棚,停靠着竹筏、快艇、“大白鹅”小船。后来才知,先前还有“水上飞人”表演,如蛟龙出海、银蛇狂舞,水雾变幻万千。
新增水上设施按乘坐人数区分,有单人、双人、四人等多种。
我们乘坐的是十八人竹筏。同船除杨老师与船夫外,皆是女性。当一群女摄影师相聚,少不了如孔雀开屏,在镜头前各展风姿:撑伞、执扇、戏水,或站或坐,笑语不断。尽兴后,大家渐静,将镜头转向风景。
竹筏缓行,两岸青山亦从容后退。青山自是绿树覆盖,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虽不能全然体会辛弃疾词中意境,但我与众人一样,渐渐沉静。远山如黛,近树繁茂,绿意深浅交织,间杂微黄。偶见枯老枝干悬于光秃崖壁,不禁惊叹自然之力。人与草木何异,皆在生死循环之中。
竹筏继续前行,载人亦载景。不禁念起唐诗:“巴童浑不寝,夜半有行舟”“独行潭底影,数息树边身”“云间迷树影,雾里失峰形”。杜甫、贾岛、王勃仿佛自唐代翩然而至。此刻,竹筏似非行于荥河,而是徜徉于历史文化长廊,驶入古人幽深诗境。昨夜有雨,河水微浑,不见河底影迹。前方河面水雾氤氲,掩去河水与低岸绿树,另一竹筏隐现其间,仿若行于云上。
河面时宽时窄,两岸青山相对而出,柳暗花明之景交替入镜。忽见飞瀑垂落,如珍珠屏风巍然,似九天云锦当空;低处瀑布则如素练轻垂。两瀑同现之时,河水、飞流、绿树、竹筏共构诗意画卷。
“若昨夜无雨……”“下次来坐四人艇,可悠哉几个小时……”同伴思绪纷纷。
约二十分钟后,竹筏返程。
听老师们说,此地旧称“马落崖”。顾名思义,千年前景象浮现眼前:那时无最美村道,甚至无国道108线,载入史册的是蜀身毒道与茶马古道……
我暂陷历史画卷,而后闭目,让灵魂抽离现实与历史,只留肉身。坐于筏前,河水自竹隙跃上,轻拍鞋裤手臂。我不理水声,只专注呼吸:吐气,将己还于自然;吸气,将自然赠予深纳体内。细胞于凉爽中充盈、膨胀、活泛。
终回起点。
抖落水珠,上岸回望,但见山深水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