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建成
在所有能吃的东西中,水是最不值钱、最被轻视的东西。民间俗语云“水都吃得饱,风都吹得倒”,表达的就是这样的意思。
小时候吃水吃的是河水,一条大河波浪宽,除了下暴雨、涨洪水的时节,河水总是清花亮色的。大人们从河里担回一桶桶的水倒进大水缸里,煮饭也用它,淘菜也用它,口渴了时,从水缸里舀半瓢“咕噜噜”喝下去,甜滋滋的。没听说有谁吃河水生过病,也没有听说过哪家要把河水烧开了吃。那时的故乡雅安荥经,没有工业污染,对河水最大的污染就是人们在河边洗衣时洗去的皂角水或肥皂水。但河水是流动的,有自净能力。
我八九岁的时候到了省城,开始吃自来水。偶尔喝生水时就觉得它有一种淡淡的药味——漂白粉的味道,没有家乡的河水好吃。省城城里也有一条河,是穿城而过的,叫金河,比家乡的河小了许多,也说不上清亮,没有人吃河水,只有人在河里洗衣裳,洗了之后再用井水清一遍;还有就是夏天时有小孩在河里学游泳,水不深,大约一米左右。离河水很近的地方有一眼水井,听说前些年大家都吃井水,而现在都吃自来水了。这条穿城而过的金河现已不复存在了。
在我吃过河水、吃过自来水之后,又吃了三年多的井水。下乡插队的地方在西昌安宁河边,河水夏秋时候都很浑,不能吃;冬春的时候虽然能吃,但距堡子有一公里路,太远,所以也无人吃河水。堡子就是一个村庄,有一千多口人,共有两眼水井供大家饮用。水井还有一大特色:水面离井沿太近,天天有水滋养,井壁长满了长长的绿茵茵的青苔,我后来曾有诗歌咏之曰:“两眼清亮亮的水井,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井壁那浓密的青苔,是长长的美丽睫毛。”“葫芦瓢,舀起山乡的黎明……”
井水如同山乡母亲的乳汁,喂大了我们这些来自远方的孩子,然后,又眼睁睁地看我们或前或后地离它而去,回到了吃自来水的城市。
我吃过的水简而言之归而纳之主要是河水、井水、自来水。除此之外,我还吃过山里的溪水。最好吃的山溪水是在山乡插队时吃过的。那时煮饭的燃料主要是稻草和麦秸,两种草烧完之后,就得上山打柴。早晨天不见亮就肩扛四大件——钎担、砍刀、绳索、饭团上山去了。太阳当顶时,腹中已是饥了,口中已是渴了,但须忍住饥渴,担着柴一步一步下得山来。行约数十分钟,闻得潺潺水声,这才如释重负地放下柴担歇于溪畔。人踩在溪水之中,双手捧着溪水,仰首让溪水泻入喉咙。溪水之甘甜,溪水之爽口润喉清心,至今难以忘怀……
看来,在所有能吃的东西中,水是对于人最重要的,水是生命之源,水是一切生物之母。所以我们才时常要说“饮水思源”“吃水不忘挖井人”这样一些富有感情色彩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