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源有一类特别人群,那就是山区教师。如果不是自身有一道光芒,在山区的平凡岗位上是难以传承不朽意志的。
唱不完旧式歌谣,翻不完河谷山路。青春,对于西溪小学的张老师来说,好比当年部队的嘹亮军歌,壮丽、威武、犹如夏末的流沙河般浩浩荡荡。他初次登上三尺讲台,对着台下33张萌态十足的小脸讲了五遍“同学们好”,天知道他的忐忑与局促。
张老师是退伍军人,没有受过专业师范教育,听到教师聘用通知时,他正跟工友们一起挖路基。幸福往往来得太突然,没有做好任何心理准备的他除了颤抖沾满泥土的手,剩下的还是颤抖。
张老师虽然以一张聘用通知的形式给自己贴上了“老师”的标签,但他“心虚”啊,毕竟自己是半路出家,同时他也明白,山里的孩子不能没有老师,不能没有教育。
开学前,他像一位刚入学的学生,认真自学完了三年级上册的数学课本。山区学校老师少,当他推着自行车走下富庄桥头时,一群男孩子朝他奔来,领头的孩子说:“您就是新来的老师吧?我们盼了您一个暑假!”山区小学下课早,他像所有新入职的老师一样跟学生打成一片,滚铁环、斗鸡、打乒乓球、打篮球,班里的孩子乐得不成样子。每周回学校,总有几个调皮的孩子去迎他,帮着拿包、推车子。升学考试,班里的数学成绩竟在全县同等层次地区名列前茅。学校总结会上,看门的李老伯道出其中缘由,张老师的灯熄得最迟,亮得最早,下功夫备课,张老师憨笑着说:“我运气好,脱下了‘农皮’,就不能愧对教书育人的职责,希望千千万万的寒门学子长大了可以跃过属于自己的‘龙门’。”
隔年,张老师离开西溪小学,去了一所离家稍近的山区学校。山里的雪景,似泼墨的山水画,真正有“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即视感。他仍然喜欢带着孩子们玩耍,他告诉孩子们:“春游踏青,吃喝倒是其次,看草破土的情景,感受学校以外的土地上别样的生命抗争。人生在世,一定要争一争,你们总有一天也会破开身上的泥土,沐浴清风和阳光。”很多年过去了,自行车也换成了摩托车,张老师的青春岁月大都留在了“建昌道上小潼关”。在这里,他已记不清自己教了多少届学生,也记不清多少学生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汉源一中,他只记得每一届学生都是那么可爱,都是那么好学,都让他舍不得离开自己最热爱的岗位。
学校安排他去市里赛课,比赛得了三等奖,他却有些懊恼,因为自己不会赶公交车,就是那种丢一元进去可以坐很远的公交车。他突然回忆起多年前离家去部队,若不是有征兵办的同志帮忙,他还不知道怎么赶火车。
十年后,张老师还在小潼关,他开始不带毕业班,但仍然写教案、写备课本。课余时间,带着二年级的小朋友打乒乓球。偶尔跟着学校的体育老师打比赛,有时也会得个小奖,他乐得哈哈笑。他老了,有调皮的孩子会叫他“张爷爷”,他就更认真地叫那些孩子“小朋友”。
他去城区学校听课学习,课毕,刚讲完课的老师来打招呼:“张老师,我是XX的妹妹,您看,我也走上了三尺讲台。”暑假来了,张老师带着五羊牌摩托车骑行小潼关至西溪的产业环线,过了放羊坪,一个40来岁的大叔跟他打招呼:“张老师,我是XXX啊!您看,前头那个三层楼的小洋房就是我家。不要走,去喝杯茶!”
汉源山区,有许许多多这样的张老师,他们怀着最初的梦想坚守在最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