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饵
临近年底的小城，人来车往。
熙熙攘攘，络绎不绝的人流，喧嚣之声不绝如缕。
又是一个逢场天。街边，一颧骨凸出，脸色青白的中年汉子，从一个黑色提包中拿出一张发皱的油绿色塑料布，抖了抖，在街檐边铺开。随后，中年汉子又拿出一些高低不同、大小不等、装有五颜六色水样的小瓶子，摆放在塑料布上。这时，中年汉子揿动了一下半导体话筒的开关，一个略显中气不足的声音便随之飘了出来：“走过，路过，机会千万不要错过。本老师初来贵方宝地，祖传秘方，免费赠药。有病治病，无病强身健体。”
“看病拿药不要钱，是不是真的哦？”
“还有这么安逸的好事？”
背着背篼、捏着塑料编织袋、推着自行车、甩着手赶场的人慢慢地围拢来。
中年汉子见围观的人多起来，双手抱拳，“各位大叔大伯、兄弟姐妹，本老师初来乍到，不求钱财，只为宣传，我的药灵验得很。有风湿疼痛、腰肌劳损、骨质增生、颈椎病的，都可以来免费试试。”
人群骚动了一下，有的小声议论，有的冷眼旁观，有的跃跃欲试，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大家放心，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本老师免费送药，绝对不收你们一分钱。”
中年汉子边说边用目光在人群中搜寻，最后，他的目光锁定在一矮个男人的身上。
“这位大哥，你的腰有问题。来，我给你看一下，不收分文，包你药到病除。”
矮个男人半信半疑地上前，中年汉子撩起矮男人的衣裳，用手在他的患处揉了一会，然后从一个瓶子中倒出一些红色的液体，涂抹在矮个男人的患处，用力按摩。大约过了两分钟，中年汉子叫矮个男人撩着衣服站直，自己后退一大步，马步下蹲，屏住呼吸，双掌一伸一屈地来回推送，重复三四次后，中年汉子调匀呼吸，收势站立。
“大哥，你现在感觉如何？”中年汉子拍了拍矮个男人的肩。
矮个男人先扭了扭腰，然后又弯了弯腰，“嗯，往天腰杆扭不得、弯不得，现在好多了。”
中年汉子从提包中摸出一小纸包，递给矮个男人，“大哥，你把这包药拿回去用酒吞服，一日三次，我包你的腰痛病从此断根。”
矮个男人慢慢地接过纸包，嘴里嗫嚅着，“那、那，你、你要好多钱呢？”
中年汉子显得十分不快，“本老师先就说了，不收分文。你的病好了，多帮我宣传宣传就行。”
“没得问题，没得问题。我一定宣传，一定宣传。”矮个男人的头点得像鸡啄米，乐颠颠地走了。
这时，中年汉子拿出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对骚动加剧的围观者说：“此药外抹内服，效果奇佳。本老师出门时走得太匆忙，药带得少了点，就只有这点药，谁先举手就送谁，送完为止”。
“唰”的一下，一只只参差不齐的手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中年汉子看了看，又数了数，“要药的人太多，药不够，怎么办？”
他顿了下，接着说：“本老师的药要送给真正需要治病的人，现在我要试一下，哪些人是真心，哪些人是假意。大家同不同意？”
“同意。”人们异口同声。
“那好！”中年汉子提高了声音，“真心要药的把钱拿在手上举起来，最少5元。”
有的手放了下来，有的手仍然举着。
中年汉子笑了笑，“本老师早就晓得有些人是图好耍、凑热闹，一下子就试出来了。现在留下的，才是真心想要治病的人。不过，本老师还要留点药到其它地方做宣传，今天只能送10个人，最多送15个人的药，请大家谅解。真心想要药的站到前边来。”
10多个男男女女先后挤到中年汉子的面前。中年汉子用手示意，让他们蹲下。
“本老师再问一遍，你们到底是不是真心要药治病？”
“是。”不约而同地回答。
“本老师马上送药，送药之前，我问一下，你们用了本老师的药，治好了病，帮不帮老师宣传？”
“要。”
“要是本老师以后遇见你们，要你们请客，你们愿意不？”
“愿意。”
“我看有的人言行不一。只怕把药拿到手，以后就认不到本老师了。我还要再试试。”
中年汉子走到一圆脸妇女的面前，“本老师今天要你办招待，你愿不愿意？”
“愿意啊！”
“本老师现在还没吃早饭，把你的钱拿给本老师去买盒饭吃。”
圆脸妇女迟疑了一下，把钱递给了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接过5元钱，在手上晃晃，“这钱我不退，你舍得不？”
“不退算了，舍得……”
“舍得？”中年汉子把钱退给圆脸妇女，“你说得好勉强哦！本老师和你开玩笑的，不要你的钱！”
中年汉子如法炮制试探了几个人。最后，他对站在自己面前的一山羊胡男子说：“你的钱比他们多，你舍不舍得请老师？”
山羊胡男子满不在乎，“你硬是说得笑人，就10块钱嘛，有啥子舍不得的？”
“好！本老师就喜欢你这样爽快的人。现在，我最后问一遍，有没有不愿意给老师办招待的？”
“没有。”
“那好。本老师现在就要收你们的钱，看你们是真的愿意还是假的愿意。”
中年汉子边说边收钱，10多张花花绿绿的钞票，一眨眼便到了他的手里。中年汉子握住钱，对蹲着的人说：“这些钱，本老师真的不退了，不愿意的，现在说还来得及”。
没人吭声。
中年汉子扬了扬手中的钱，对围观的人们说：“大家都看见了，这些是真心要药治病的朋友。我现在开始免费发药了。”
中年汉子说明药的用法后，开始依次发药，每人得到一小瓶药水、一小包口服药。发药完毕，中年汉子开始收摊。
“哎，老、老师，我、我还要去买点种子。能不能退点钱？”山羊胡男子拿到药后，顿生悔意，支支吾吾地说。
中年汉子笑容可掬，“朋友，‘就10块钱嘛’，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哦！”
围观者发出一阵哄笑，山羊胡男子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哄笑声中，中年汉子三下五除二收拾完毕，提着包快速离开了。
山羊胡男子、圆脸妇女等人，愣了一会后，悻悻地走了。
“东想西想，吃了不长。卖狗皮膏药的话也敢相信。”
“天上不会掉馅饼。免费送药，分文不取，哪里有这么安逸的好事！”
“哼，想别人的长衫子，弄掉了自己的短褂子。”
“唉！你不想别人的，别人就想不到你的！”
围观者摇头晃脑地感叹、评论着，渐渐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