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大熊猫国家公园一起‘成长’”
——记中国妇女第十三次全国代表大会四川代表付明霞
付明霞（右二）在野外
以前，在百度搜索引擎里输入“付明霞”三个字，网页显示的大量浏览信息是跳水运动员“伏明霞”。
在10月闭幕的中国妇女第十三次全国代表大会（以下简称：妇代会）之后，再搜索“付明霞”，显示的是“聚焦妇女十三大代表”，大量的浏览信息都与大熊猫有关。
付明霞是四川省荥经县大相岭自然保护区（以下简称：大相岭保护区）的一名基层科研工作者，作为雅安唯一一名妇女代表参加了妇代会。
因为从事大熊猫保护工作，她在“山旮旯”里当起了“铲屎官”；如今，也是因为保护工作，付明霞来到了北京，走进了人民大会堂。
“小山村”和“大会堂”
10月23日，人民大会堂大礼堂气氛庄重热烈。
“说起生态保护工作，人们很自然会想到绿色。”在1800多名代表中，穿着一件牛油果绿西装的付明霞，格外显眼。
衣服是她为了参会特意买的。为了让自己的“特征”更明显，她还佩戴了一枚大相岭保护区设计的珙桐徽章。
2017年，四川启动了大熊猫国家公园体制试点工作。
怀揣着保护大熊猫梦想，付明霞和其他5名硕士研究生，一起走进了大相岭保护区。
“在大家的印象里，女孩不适合干野保。在6个人里，有2个女生。”那时候的她没想过有一天能跻身全国优秀妇女代表的行列。
坐在开往人民大会堂的大巴车上，付明霞心潮澎湃。这里，和她平时工作生活的地方大不一样。
从大学开始，付明霞有许多时间都在野外。她学习的方向是爬行动物，毕业之后到了昆明动物研究所当科研助理，做两栖爬行动物研究。
山林的植被是不同的。
大相岭大熊猫生态适应性放归基地位于四川大相岭省级自然保护区马草河区域，海拔1998—2500米，是大相岭山系大熊猫种群分布的核心地带。保护区内林木郁郁葱葱，野生动物穿梭其间，多蛇虫鼠蚁，且地势起伏，行路不便，每年11月底到次年3月底大雪封山。
“以前在云南、内蒙古跑的时候，环境跟这里完全不一样。北方气候干燥，林下好跑，没有那么密的植被。在云南做两栖动物调查，大部分时间在钻河沟，晚上去河沟里找青蛙，白天有时也会钻林子。那里的热带雨林分层很明显，上面有高大乔木，底下草本比较稀疏，灌木也不是特别密，基本上望一眼，看三四十米没问题。”付明霞说。
大相岭植被更加茂盛，间隔十几米，人就可能走丢了。尤其是在冷箭竹林里，和付明霞差不多高，得紧跟向导。
“我第一次参加野外调查，在冷箭竹林里，刚开始还走得动。完成任务往回走，冷箭竹的枝很细，挂在脚上，根本抬不动腿……”付明霞回忆。
在这样的深山里，付明霞一跑就是6年。
即便付明霞回忆里的巡护之路有些艰难，但是大相岭保护区的同事们却感受到了她的坚强和乐观。
每次保护区有新人报到，主任杨洪总会用付明霞的事迹勉励大家：一个北方女孩到了西南，非常不适应这里的潮湿。保护区刚成立的时候，还没有其他监测队员，她是野外监测的主要组成人员，几乎每次巡护完，她身上都是湿透的，但脸上始终会有笑容。
“她可是我们的‘大管家’。”一起参与野外调查的同事宋心强说，“在野外调查过程中，她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是女性而拈轻怕重。除了要参与外业工作，她还要负责任务分配、后勤保障、后期数据整理、报告和论文撰写等工作。”
“铲屎官”和“大明星”
付明霞是四川代表团生态保护口唯一的代表。参会期间，她将雅安大熊猫国家公园建设、生态保护的经验介绍给与会代表。
这已经不是付明霞第一次站在这么大的“舞台”上了。她早已成为大熊猫保护的“明星”。
2019年，付明霞被四川省林草局评为四川“最美巡护员”；2022年，她被雅安市妇女联合会评为“巾帼建功标兵”。浙江卫视拍摄《追星星的人》综艺节目时，就是她带着“追星团”去追寻大熊猫“星辰”的足迹；以她为主人公的《微光者—寻找熊猫踪迹的人》、《美丽心灵》系列短片《快乐的捡屎官》在各大媒体平台播出……
从2017年起，她和大熊猫国家公园的建设推进“一起成长”。
根据2015年全国第四次大熊猫调查公布的结果，在整个六千多平方公里的大相岭山系，只有38只大熊猫，种群密度相当低。比大相岭山系熊猫种群密度更低的，是当时大相岭保护区的存在感。
“刚来时，总要自我介绍，自报家门后，大家却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单位。”付明霞回忆，“当时，就是我们这样一个存在感这么低的单位，居然连续好几年引进人才。现在我们有7个硕士，平均年龄31岁。”
工作就这么干起来了。
大相岭山系相对于其他大熊猫栖息的山地有着独特性：平均海拔低、人为干扰大。
过去，荥经县有很多小水电和矿山，加上伐木，是主要经济来源，这对大熊猫的生存来说是很不利的。大熊猫必须依赖大树，用来躲避自然灾害和天敌。树砍光了，大熊猫首先失去了庇护所。一段时间内，森林生态也会发生变化，灌木、藤本都会疯长。
付明霞和同事们要研究的，就是怎样去恢复大熊猫喜欢的栖息地。
除了栖息地，付明霞和同事还要研究大熊猫本身。
从2017年开始，大相岭自然保护区持续每年开展两次监测，搞清楚野外到底有多少只大熊猫以及它们的年龄结构、性别比例等。有了这些数据，才能决定野化放归的“猫”是雄性还是雌性，应该放到哪个区域……依靠科学的手段，为大熊猫保护研究提供更科学的决策。
这些只是大熊猫国家公园建设的一部分，大熊猫保护工作也并非仅仅依靠保护区来完成。
2020年，大相岭保护区成为首批大熊猫国家公园自然教育基地、大熊猫国家公园（四川）自然教育先行试验区。保护区尝试着通过自然教育增强公众自然保护意识，使大熊猫国家公园成为全球生物多样性保护的典范，让越来越多的社会力量加入大熊猫的保护之中。
荥经县探索出“国家公园+地方政府+在地居民”的“NPL”共建共管共享路径，2022年，四川荥经县大熊猫国家公园创新示范区建设案例入选全国生物多样性优秀案例……
曾经那个“不起眼”的单位成了“大明星”。
“参会期间，有一些教育工作者找到我，希望能够到我们这里来开展自然教育。”付明霞说，从代表们的言语中，她感受到了对雅安生态环境保护的认同。
“小坚持”和“大梦想”
成为一名基层研究者，是付明霞的选择。
“以前我从来不会在朋友圈发在野外的状态，怕家里人担心。”付明霞是青海人，除了她，家里人都在青海生活。家里人总觉得，一个女孩子天天在野外太危险，希望她能从事老师或者公务员等工作。
“可是我喜欢干这个啊！”付明霞笑着说，“我喜欢在山里，不喜欢大城市。”
小时候在村子里，付明霞就在山里跑，特别喜欢喂养山里的小野兔。长大了依旧喜欢动物的付明霞还是选择了“在山里爬”。
“如今算是梦想成真。”
“我们在深山里到处寻找和收集大熊猫的新鲜粪便，3天以内的新鲜粪便可以监测大熊猫个体信息和性别，带有竹节等的粪便，可以监测大熊猫年龄结构。”做大熊猫保护工作，第一次让付明霞感到兴奋的，是捡到了大熊猫的粪便。
安装红外相机、记录大熊猫活动踪迹、整理视频监控数据、收集分析粪便……这是付明霞的工作日常。而这些工作，是为了大熊猫栖息地保护地的研究和对大熊猫的研究。
如果说工作有什么成效的话，那就是：“保护区面积290平方公里，四调时有7只‘猫’，我们现在监测到有11只。”
关注大熊猫保护的人越来越多，自然也少不了妇女力量的加入。“虽然女生在体力上有些吃亏，可说到搞研究，女生是一把好手。”付明霞说，“我们一起工作的同事，最小的是1997年出生的一个小妹妹，荥经本地人，现在去西华师大读研了，毕业以后回这里继续工作。”
“保护大熊猫，更大的意义是保护它伞护的物种，也就是保护我们人类赖以生存的家园。”妇代会闭幕后，付明霞又回到了工作岗位上。她被借调在国家林草局国家公园中心工作，在这里她了解到更多关于国家公园建设的政策，眼界也比过去更加开阔了。
当然，付明霞还惦记着荥经“家”里的那片苗圃地。不久前她回去过一次，看见苗木良好的长势也放下了心：“借调结束，我肯定还是回荥经的。大熊猫国家公园建设肯定不是一二十年就能建好的，也许我们这批人要干一辈子，才能干得出来一些成绩。”
本报记者 鲁妮娜
付明霞在妇代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