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晓萍
早年间,“双抢”结束,栽下的秧苗定根转青时,一批又一批操着邛崃口音的人撵着鸭子从邛崃夹关一带,翻过镇西山,来到玉溪河,再朝芦山县城方向而来,成千上万只小鸭子欢快地在稻田里啄食。
印象中,放鸭人总是头戴斗笠,身披蓑衣,随身挑着一个拱形的“鸭棚子”,像一间能四处移动的“房屋”。“鸭子队伍”行军到那里,“鸭棚子”就安放在那里。
因为好奇心驱使,我趁放鸭人走远的时候,曾悄悄走近仔细观察过“鸭棚子”的构造:它是用木条做框架,顶部用竹篾条编织而成。有四只木柱脚,里面除了安置一张窄窄的简易木床外,还挂着一些锅瓢碗筷。
小鸭子在每一棵稻秧的根部四周搜寻,认真清理小虫子。小鸭子拉出的粪便又成了秧苗生长的营养成分。用现在的话说,叫“双赢”。
随着时间推移,小鸭子的身体也在悄悄发生变化,从最初毛茸茸的模样,渐渐长出了黄褐色的羽毛。它们的身子不断膨胀着,走路左右摇摆。
当“鸭棚子”行进到名山一带时,鸭子已经长到了三四斤重。算着时间回到邛崃老家,正是八月稻子成熟之际,也是卖鸭子的时间。
我家有九口人,父母起早贪黑参加生产队劳动,供养奶奶和我们六个兄弟姊妹。可不管他们二人怎样努力,到了年终,我家年年都是倒补户。
受放鸭人的启示,为了增加一点家庭收入,父亲让母亲赶集买了三十多只小鸭子,安排我和二弟负责放养,并许诺“以后卖了鸭子给你们交学费”。
每天下午四点放学后,我和二弟就一人拿一根竹竿,从圈舍里赶出小鸭子,前往离家不远的两片稻田。二弟举着竹竿走在前面给小鸭子带路,我在后面压阵。
天快黑了,鸭子进了稻田只顾贪吃,我们在外面千呼万唤,它们就是不出来。无奈,我和二弟只好卷起裤脚下到稻田里,一边摇竹竿,一边“唠唠唠……”大声呼喊着。
我和二弟没有星期天,每天下午放鸭是风雨无阻,否则鸭子们就要饿肚子,因为家里并没有它们的口粮。遇到下雨天,我们只得头戴斗笠,身披油布,手握竹竿,撵着它们去吃“晚餐”。山路泥泞难行,记不清摔了多少跟斗。
晴天的黄昏,西边晚霞满天,当我们赶着小鸭子回家时,两张小嘴一起哼起了“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仿佛我们就是胜利归来的战士。
现在的孩子很幸福,即使是山村少年,放学后也不用再去割猪草、放牛羊,也不用去当小“鸭倌”了。相比之下,我们少时当小“鸭倌”,在风里雨里摸爬滚打,让身处劣境中的我们学会坚强,学会欣赏和珍惜以后人生路上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