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口有条小路叫“官路”
□ 高富华
古道、国道、铁路在此交会，是一个天然的“交通博物馆” 本报记者 郝立艺 摄
一
我的家似乎与“路”有缘。
小时候，家门口有条小路，大家叫它“官路”。后来，才知道这“官路”是条古道，还有个大名，叫“南方丝绸之路”。1872年，“丝绸之路”的命名者德国著名地理学家李希霍芬曾专程前来考察。
我住的小区门口有一块“G318·2662”的里程碑，一看就知道从上海到西藏的国道318公路到这里是2662公里。
国道318公路一头连着太平洋之滨的上海，一头连着青藏高原之巅的西藏，全程5000多公里，到我家门口，差不多是一半的路程。
从“G318·2662”里程碑往回走3公里，是1950年3月14日修建康藏公路开工仪式的金鸡关；从“G318·2662”里程碑往前走3公里，是1954年12月25日举行康藏公路通车仪式的青鼻山。
每天上下班，我都走在国道318公路上，往西走2000多公里是拉萨，往东走2000多公里是上海。对我来说，无论是往西还是往东，似乎都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只得白天“行游”，晚上“梦游”，偶尔还有神思飘忽不定的“神游”。
30多年前，那时我刚参加工作，就曾听过一个笑话——省上开会发文件，工作人员点名，连叫了几遍“甘孜”，无人应答，工作人员便说：“甘孜的没有来，就麻烦雅安的帮把甘孜的文件带回去。”
在他看来，山水相连的雅安和甘孜是挨着的，捎带文件回去，自然是很正常的事。殊不知，雅安和甘孜隔了很远，就算正常开车行驶，来回一趟至少要两三天时间。
后来，我在上海参加培训，周末特意到上海人民广场寻找国道318公路“零公里”的标志。
在当地人的指点下，我找到了“零公里”标志。
“上海市公路零公里标志”就镶嵌在广场旗杆和博物馆中轴线的人行道上，标志四周图案是秦汉时期的龙纹花饰，中间是抽象的白玉兰图案。“零公里”标志不仅是国道318公路的“零公里”，它所对应的范围，是以上海为起点的国道312公路、国道318公路、国道320公路三条公路和其他以“沪”起始的公路。
有意思的是，在“零公里”标志的东边是“西藏路”，距离“西藏路”不远，还有一条街叫“西康路”。
“康藏公路”的起点和终点，都在这里找到了“家”。
在广场散步的一当地市民听说我来自四川雅安，他顿时两眼放光，连声说：“我知道雅安，雅安好啊！西藏就在你们的家门口，你们是不是经常到西藏玩？”
我不知道他究竟要说雅安好，还是雅安挨着西藏好。
我很想告诉他，从雅安到拉萨，其实也不近，如果选择乘坐飞机，从上海到拉萨，只比从成都到拉萨多两个小时，也就是吃一顿饭的时间罢了。但是，我在心底接受了他的“好”，毕竟“好”都是我们向往和追求的，比如“好好学习”、“好好工作”，还有“好好活着”什么的。
二
在很多人眼里，雅安甘孜相邻，四川西藏一家。是啊，既然是邻居、一家人，相互间的“走动”自然是很正常的事。
是的，相隔在雅安和拉萨之间只有一道“门槛山”，是一道从第二阶梯向第一阶梯过渡的“门槛山”。这道“门槛山”相差几千米，相距几千公里，可以说是“高不可攀”“遥不可及”。
国道318线的前身是川藏公路，而川藏公路的前身是康藏公路，而康藏公路的过去，就是“茶马古道”。
雅安是川藏茶马古道的起点，也是康藏公路的起点。随着康藏公路建成通车，茶马古道早已湮没在大山深处。而路名的不断更迭，康藏公路这一名称也渐渐被世人淡忘。
2014年8月，在川藏、青藏公路建成通车60周年之际，习近平总书记作出重要批示：60年来，在建设和养护公路的过程中，形成和发扬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顽强拼搏、甘当路石，军民一家、民族团结的“两路”精神。在中国共产党诞生100周年之际，“两路”精神列入“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
“两路”精神犹如一道霹雳，又唤醒了人们久远的记忆。从遥远的茶马古道到新中国建设的康藏公路，再到今天的雅叶高速公路、川藏铁路，一条“天路”的前世今生，在人们“溯源”和“追远”中久久回荡。
身在雅安，自然对过去的茶马古道、康藏公路心心念念，对未来的雅叶高速、川藏铁路心驰神往。
从青丝到白头，终于盼到了“走动”的这一天。
前几年，西藏自治区旅发委曾组织过“茶马古道·西藏秘径”考察，我终于有机会跨进“门槛山”，从雅安一直到了拉萨。
行前，我给自己确定了一个考察主题，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视野下，通过寻找“天路”上的茶叶印记，用人文地理的视角，历史与现实的写照，反映沿途的古今变迁，再现川藏茶马古道上的神秘过往和沧桑变迁，溯源过去也追寻未来，从而讲好这条苍穹之下、雪域之上“茶叶天路”的中国故事。
踏访归来，我写了一篇数万字的考察手记，香港《中国旅游》杂志分别以“四川茶马古道·大小茶路”和“川藏南线·穿越雪域茶城”为题，在2023年第9期、第10期，2024年第6期刊发，总页码超过了100页，还占据了两期的“封面”、两期的“卷首语”，从而形成了一个特大的“茶叶天路”主题故事。新近创刊的美国一华文杂志，也对部分章节进行了选载。
“茶叶天路”这一中国故事，还被北京一家出版社瞧上了，准备出一本“茶叶天路”的图书。
三
过去与过往，总是魂萦梦牵；
未知与未来，依然痴迷癫狂。
今年，是康藏公路通车70周年，也是我的耳顺之年。新时代的列车正滚滚而来，从雅安出发的G4218雅叶高速公路、川藏铁路雅安至林芝段的建设如火如荼，双箭齐发，已剑指青藏高原。
青藏高原人迹罕至的美，在过去只能远观。如今，从遥远的茶马古道，到今天川藏间的陆路现代立体交通，一条“天路”的变迁，跨越“高门槛”，已不再是“高不可攀”“遥不可及”。到西藏，再也不必“梦游”“神游”了，只需来一场说走就走的“行游”，把“高门槛”甩在身后，从雅安到拉萨，翻高山、蹚急流，穿过雪山、森林、草原、冰川，风景险峻奇美，历史积淀丰富，人文风情独特，在中国人最美的景观大道上，感知最美丽、最险峻、最跌宕起伏的“天路”传奇。
精彩还在继续，一条名叫“天雅”的高速公路，也在炎炎夏日中挂网招标了。这条即将动工修建的高速公路，正好在昔日的“官路”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