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夫新著《窄门》读后
□ 黄历
于细微处见真章,于困顿处见出口,是《窄门》给人的感受。透过窄门,透视的是一段以宽窄巷子为中心,连接世界的200年历史。
历史在成都这座城市留下深深浅浅的印记,给予它浓厚的底蕴,让它值得被细细挖掘。在众多古迹里,宽窄巷子知名度很高,但与其有关的历史,却并不那么为人所知。这大概在于它离我们不远,甚至有点近,近到我们还能和历史里的见证人采访、闲聊。
走在宽窄巷子,除有历史感的建筑,还剩下什么?或许是时间无法留驻的那些人、那些事。隔着岁月,走在石板路上,我们能和谁对话,又能和谁相逢,需要到历史里寻找答案。《窄门》的意义在于,一定程度上丰富了这段以宽窄巷子为核心的少城历史。其实,不只是少城,更是成都、中国、世界。
历史很神秘,行走的时候细细密密,过后不过寥寥数笔。今人高谈阔论的转折处,在历经时或许平淡,或许慌乱。但倘若跳出时空来看,一切的改变,其实都有迹可循,藏在草蛇灰线的细节里。就如马伯庸笔下的《显微镜下的大明》一般,抓住几个小人物,几个小地方,就能还原一段历史面貌。百余年前的成都也一样,如果我们将目光聚焦在少城,投放在那些人身上,自然能得到答案。
《窄门》的副题为“公元1718—1911,一巷宽窄,成都满城的历史断章”,其重点放在大清中晚期近200年间。透过“宽窄巷子—满城—成都—大清—世界”由小及大的叙事逻辑,也是从一个小小的侧面或剖面抽丝剥茧,串起“千年未有之变局”。
从文学或文化的角度来看,作为历史随笔,《窄门》一书呈现了一种自我的风格,可以用以下3组对立的词语总结归纳。
一是收与放之间,恰到好处。从章夫的行文来看,其写作野心并不局限在横陈都市的两条街巷,也不止受囿于少城一方天地,而是从宽窄巷子看向世界。
例如,他将上海的股市和四川的铁路建设联系起来:1910年3月29日,上海,大清股市刚开盘不久,兰格志股票交易价格攀升至1675两白银/股。这支疯狂的股票跨越2000公里,破灭了四川的铁路希望。
再如,他写少城,又将清朝的历史联系起来:那年,八旗兵带着花儿与战马,一起来到成都。自此,移民与土著、稳定与战乱、热血与休闲,众多冲突的元素在成都相融相生,为这座城市的历史走向埋下暗线。
实际上,在纵横的时空穿梭中写历史,非常考验作者的功底,稍有不慎就会给人杂乱的观感。但章夫能自如地运用材料,让此书呈现丰富的层次感和跃动的节奏感。
二是虚与实之间,自然流畅。历史的魅力在于它已然发生无法更改,却又给人以无穷的遐想。《窄门》把握历史大脉,填补历史细节,从“看得见”的变化做起,向“看不见”的地方渗透。有筋有骨,有血有肉,有其严肃性,也有趣味性。这种非学院派的表达方式,不经意间梳理出历史的微妙处,就是其存在的意义。
在一些人们“看不见”的地方扎进史料堆里,力求从中找出“不一样”的东西。这缘于其几十年的记者经历,让他能着力写一段历史,又不沉浸于历史中,而随时以开放的视野与世界对话;在开眼看世界的同时,又不时关注当下。
正如章夫所言:“作为一个职业新闻人,我以为最大的理想,是带着史家品质和史家情怀,去‘不断逼近真相’。”“正义直言史家笔”不仅是史家的追求,也是今天媒体人的崇高境界。
三是取与舍之间,相得益彰。历史的主体是人。历史学家罗志田曾提出“把隐去的‘人’召回历史”,构建以人为主体的思想史。书中,如大清最后的守夜人末代皇帝及其“爱新觉罗集团”,如一度不可一世的封疆大吏赵尔丰,还有自以为看清了世界的清末重臣端方,又如书中写到的保路运动众多志士仁人等,都在以不同的方式,在时代泥沙俱下的裹挟中,携手拥挤在人满为患的大道上。最后所收获的,多是事与愿违的苦涩。
由此足见,章夫写的是历史,更是人,尤其是写鲜活的人物,一如赵尔丰,在一些人脑海里早已脸谱化,但书中却呈现出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这些人物的选择和还原,不是为史服务,而是史的主体。这种对人物的取舍,恰恰体现了章夫在写作中的人文关怀,使历史不再那么宏观而严肃,而是具体有温度。
章夫笔下,小细节,大视野,慎言历史规律。历史的有趣之处在于偶然,偶然对历史发展有很强的塑造力。无数个偶然,凑成必然,形成一段波澜起伏的流动历史,呈现在一部30万字的书籍中。
历史已然而去,但我们可以用当下的眼光去看,去想,去问。不如借《窄门》这样的书,一起去读,去感,去知。
据四川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