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坪,大自然的地理坐标

□刘大锦

自荥经县城沿国道108线西行34公里,便抵达泥巴山延伸而出的台子坝——泗坪。

此地坪坝错落,二道坪、茅坪、梨儿坪、张家坪如群星散布。东有桥溪沟,西临大雁沟,西北倚大堰沟,三溪之水于此欣然交汇,“泗坪”之名由此而生。泗坪兴市甚早,可溯至明代。初属天全紫眼土司,明正统年间划归荥经所辖。1951年,泗坪乡人民政府于此建立。

泗坪虽小,却因扼守东西要冲,自古便是必经之地,丝绸古道的驼铃、茶马古道的蹄声、红军长征的步履,皆曾在此回响。昔日商贾云集,客栈林立,南来者于此歇息蓄力,北往者于此整装待发。独特的风貌也引得文人墨客驻足流连,迁客骚人题咏抒怀。泗坪,遂成一方响亮的地理坐标。

这片土地,仿佛是泥巴山在亘古的沉睡中无意翻身,伸展其壮硕肢体时“蹬”出的一方天地。对面的群山敬畏这巨灵,惊惶后撤,让出摆脚之处,再退一步,遂豁开一道河谷,河水谦恭地从夹缝中奔流而出。

一条窄窄的公路,如蚯蚓般自山脚蜿蜒,沿山脊盘旋而上,迂回一个陡急的“火枷弯”,复又懒洋洋地钻入泥巴山的怀抱。

泗坪之名,或许正源于此地的山水气魄——山峦雄浑,溪流四溢,山水交融,凝固成这方独特的存在。

泗坪虽地狭,名声却远扬。即便有人记不清荥经,也难忘泗坪。在以脚丈量山河的年代,北行商旅必于此歇足,方能翻越泥巴山天险;南来客商自山巅而下,至此便筋疲力尽,再难挪步。人们总以泗坪为坐标:“距泗坪还有多远?”“过泗坪已多时?”

此地亦是众水归流之所。桥溪沟、大雁沟、大坝沟的水流,不约而同汇聚于此,携手并肩,奔涌向前。泗坪阴阳两面,高差数百米。智慧的乡人将桥溪沟、大雁沟之水引入穿山隧道,让那翻着白浪、带着大山体温与心跳的清流,在山的另一面点亮了璀璨的明珠。

河谷无滩,山脚即河,河上即山。简陋的独木桥,便是沟通两山的伟大纽带。隔岸喊话清晰可闻,往来却如隔天涯。半山腰的水电站大坝,似欲将山拦腰斩断。水轮机吞纳不尽的流水溢出,化作半空中飘舞的素练。

泗坪太小了。一条狭窄的老街,十数间铺面,脚下石板相连。一户人家烩肉,香气能弥漫整个泗坪。这里仿佛天然装着定位系统,任何风吹草动,顷刻间人尽皆知。此地不论姓氏,竹根亲(意指盘根错节的亲戚关系)盘绕,三代之内,这家不联姻,那家必结亲,拐弯抹角皆沾亲带故。老街与新街,各有趣味。老街昏暗的灯火悬于道旁,一座大山赫然耸立眼前,印证着泗坪“鸡毛店”(指简陋小店)的旧称。新街则每逢赶场日,便骤然沸腾。仿佛一夜之间涨了潮水,三沟流域、四邻八乡的人们涌来,该卖的背来,该买的背走。小小的农贸市场容纳不下,摊贩便沿公路铺开。满路的人流如水中浮萍,汽车驶过,人群分开;车过之后,又迅速合拢。“4·20”芦山强烈地震后的重建,修建了穿山隧道,昔日的交通拥堵终得缓解。

每一个来过泗坪的人,无不赞叹:这是一个充满意趣的泗坪,一个值得诉诸笔端、令人击节的泗坪,一个蕴藏着勃勃生机与无限希望的泗坪。